当我准备以壮士断腕的勇气,发出这条戒律的时候,我是痛下决心的,也是以宣誓的那份壮严,递给自己一把精神上的利刃,砍断了辗转反侧的不眠,炉火美食上空腾起的袅袅诱惑,和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间的笑傲江湖。
我戒酒了!虽达不到向全世界宣告的地步,但于我来说,于我有过杯酒之交的亲朋好友来说,还是有必要的,避免误会,避免猜疑,避免无力而又一次次的反复陈词和解释。
于酒,在少年时代是一种面子。父亲管教严格,唯独在酒上放宽了政策,且有鼓励之举。一位远房叔父,过年时,家中来客,必将尚未成年的儿子推向前台。七八十年代,农村饮酒都是那种瓷质的厚实小酒盅,约盛得下半两小酒,一口一杯,干净利落间尽显豪爽。这位小兄弟的家教与我们的家庭是两种风格,在叔父的推波助澜间,少年英雄之气在举杯游走中展现得淋漓尽致。此举,或许触动了身为乡干部的父亲,面子重要的原始力量让他频频让我们在酒桌上崭露头角。由龇牙咧嘴、谨小慎微,到坦然面对、推来搡往,喝酒,从此不再是大人们的专利。
于酒,在青年时是一种情怀。在号称火炉的部队,麻辣的火锅,青春的热血,烈性的酒似乎是三胞胎,密不可分,互为补充。与战友们的节假日,便是倾诉思念之情、战友之情,还有夹杂了孤独、委屈、不堪等说不出的无伤大雅的小心思,似乎都需要用酒来浆洗,用酒来麻醉。醒来后,汉子依然是钢枪一杆、铁塔一座。
于酒,中青年交叉阶段是一种使命。回乡后上班,酒成为成年后的我们交际应酬和表达喜乐哀愁的添加剂。逢年过节,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的人们,以酒表心意成了那一刻最重要的手段。拜年喝,过节喝,结婚喝,庆生喝,祝寿喝,无酒不欢;工作日喝,节假日喝,午间喝,晚上喝,无酒不客气。自已想喝,拉几个人喝,陪喝,喝不了得喝,甚至往死里喝。当然,后面两种更多的体现在政务应酬当中。多少年前,置身事务办,接待和来往之间皆是达官贵贾,领导一声令下,大义凛然,舍命陪君子。我没喝倒多少人,倒把自己一次次迷失在回家的路上,或者酩酊大醉、一泻千里,甚至是血痕累累、遍体鳞伤,只差一命呜呼了。感情没喝出几分,职位没喝出几级,倒喝出了家人的心疼和提心吊胆。正无奈间,中央八项规定象一缕清风,涤荡了陈规陋习,轻松了身家小命。酒局少了,应酬少了,拼命少了,家人的关心和叮嘱不再是披衣起床之际、深夜回归的报警铃声,爱人和孩子的眼光也开始变得温柔起来。
于酒,中年时是一种依赖。没有了任务式的酒局,突然失去了轰轰烈烈间的豪气冲天和斗志昂扬,人竟常常失魂落魄般如迷途的孩子。酒,似乎象一条虫子游弋于身体的四经八脉,没了它的存在,就象电影中丢掉了可卡因的吸毒者。此时,才明白,酒已成瘾。虽然少了诸多的公务接待,但想喝酒的人,任何时候都能“觅得杜康、开我心怀”。几乎每天一顿酒,是三两好友轮流做东也好,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待客之道也好,还是向老丈人表示孝心家宴小酌也好,还是夸奖妻手艺不赖也好,或是“下雨天下雪天是喝酒天”的借口也好,都是对酒恋恋不舍、欲罢不能的依赖。
正当丢却了任务式的喝酒如喝药的不堪,开始淋漓尽致、随心所欲地畅享酒之乐趣时,身体的某个部位却开始了抵抗,和我唱起了对台戏。肠胃有恙,酒后常常接连几天拉肚子,一个上午平均四五次,且呈迫不及待射箭之势,令人苦不堪言。期间,不仅仅是身体的不适,给工作、给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不便和不堪。我便开始怀疑是酒的后遗症,便强忍着对酒的深情和依恋,开始心犹不甘的测试。真的不想把酒当成罪魁祸首,真的想证明酒的清白,真的想就这样一直在与酒的不离不弃、聊聊我我中如此这般美好的纠缠下去。可通过一次次检验,让我不得眼含泪花、满怀歉意的对她说一声“抱歉”!真的是你的错,没有你,我一天一趟厕所,干净利落,从不拖泥带水,我的日常生活变得自在且洒脱。
腊月里,我便尝试着与酒若即若离,启动即将的告别。因为,大年三十良辰将至,不能不让我违背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习惯,让除夕夜少了一份欢腾、少了一份祝福、少了一份与亲人把盏的温馨。之后几日,与互相拜年的姊妹兄弟小小交流了几杯(果然,又闹肚子了),再之后,我便横下心来,立下军令状般正式与酒绝交。虽然也曾想弄个仪式、写个字据什么之类的,但怕不小心触景生情,便简化手续,悄无声息地在依依不舍中、在日思夜想中与酒作了诀别。
至此,白酒我滴粒未沾,一日三餐的重点全部放在了对菜肴的品味和把赏上,用心的啃吃,认真的咀嚼,细致的咂摸。偶而,迫不得已的三二两干红取而代之了白酒的地位。以后的岁月还长,我想我的选择和我的放弃是英明的,如果连酒我都战胜不了,我又如何能撑起家庭的大厦、未来的苍穹?男人的宇宙,除了酒,还有蓝天,还有白云,还有诗情,还有花园,还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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