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德华•诺顿:
你好呀,雷雨为这个夏天划上了一个顿号,然后炎热继续。可是天气确实不同了,深夜的时候吹起来的风,不再燥热。时间过得很快,快到某天飞机起飞的那刻。我恍惚了一下,是多久前的夏天呢?我坐在附近的位置,舷窗附近,都在机翼之后,又是同样的天朗气清。
那次离开地面之时看到的蓝天,和此刻的有什么不一样呢?没什么不一样,只是时间过去了两年。诺顿先生,你觉不觉得生活在都市里,一年时间太短,但两年时间却很长。不像在以前,一年是四季,两年是两个四季,但是都市生活似乎只有全力加速,你还能记得两年前的夏天,你在想什么?在做什么?在爱着什么人吗?
于是在那场飞行里,我像回放电影一样,倒着回忆,一幕幕退回去,定格。我意识到命运的鼓点密集敲响,砰砰砰砸得心惊肉跳之时,我却毫无知觉,回想起来却是步步惊心。人们常说命运一步难一步险,稍微行差踏错便无法全身而退。在命运面前,人人都是赌徒,面对无常的转盘,人生是唯一的筹码。诺顿先生,我赌过了,但是却不敢说我赌对了。
命运这场赌局,只要转盘转动,你必须下注。在每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,做出一些看似平常的选择,却悄无声息地决定了半生。这可怕吗?唔,有一点的。可命运并不会因为你惧怕而不发生什么。即便再小心翼翼,轮盘转动后,总有一刻,指针会停在你身上。
有时候指针停下来,是梦醒的时刻。
每个人的人生至少都会有那么两三个梦醒时刻。怎么说呢?诺顿先生,如果生活在古代,人的一生可以一眼望到头,像父辈那样出生,也像他们一样死去。农耕时代的宁静让人舒适吗?我不知道,毕竟我又不是古人。而如今,我们两年之后生活在哪里都是未知,人们为此抱怨,为此挣扎,为此不得不做出无数个选择。
可是诺顿先生,只有未知才可以做梦,做梦就可能实现,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。只是我们需要付出代价,那就是这种巨大的梦醒时刻——你的梦醒了,看着眼前的现实,这是你选择的,你该买单了。最近我学到的最可贵的智慧就是,该买单的时候你要买的起。
即便这一刻你输了,最难得的是,你输得起。只有如此,命运这场赌桌上才会有机会,有张力,有致命吸引力。毕竟有输才有赢,这才是梦醒时刻的意义。如果从一开始就放不下,输不起,忘不掉,那赌局便没有意义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非常恐惧命运的无常,害怕自己从一开始就下错了注,可是后来我知道,那只是因为我活得还不够长。
人生短短长长,时间宝贵,这谁都不知道。可是诺顿先生,只是我们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时间最宝贵?你总不能指望我每天早上从起床就保持清醒,这要求太高。诺顿先生,我不是在和命运讨价还价,我只是想跟它开个玩笑。
我想人是可以快乐起来的。那天我在飞机上,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和云,后来我想,我之所以这么喜欢谈论季节和天气,是因为它也是无常,不受人控制的一部分。它们提醒我,无常这么多,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去确认呢?
有时候人们觉得波折,只不过是拿着放大镜去看一条直线,拼命放大了直线中的曲折,最终的结果其实没变。自从我接受那部分不受人所控制的命运,就像是放下了放大镜,保持耐心,不轻易失望。虽然我很少谈论起成长,但是我最近确实长大了。人长大,是学会不再问如果。如果当初那样?如果当初做了另外的选择?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如果,有饭吃,有梦做,输得起,放得下,就已经安全了。安全让我觉得快乐。
那天在飞机上我试图睡觉。以前我无法在任何交通工具上入睡。好像这两年间,只有过一次。那次是在某趟夜班火车上,我戴上降噪耳机,在哐当哐当地铁轨撞击里沉沉睡去。其余的时候,我总是保持警觉,看着四周,觉得这样才安全。可是那天在飞机上,我睡得很沉。直到飞机快要降落,空姐把我叫醒打开遮光板。我又恍惚了一下,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半梦半醒中,我听到身后的小孩问他妈妈,那下面是海吗?妈妈说,是啊。他又问,那海的下面是什么呢?妈妈想了想说,海的下面什么都没有。我也想了一会,他妈妈说的真对呀。我又闭上眼,想象着海水的下面一片黝黑,海水的下面是海底,海底的下面是地心,我是从课本上学到这些知识的,可是这又怎么样呢?
于是我也在心里默默回答,对呀,海的下面什么都没有,再睡一会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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